当年向奉壹没有等来,没有看到的变化,在这边土地上,已经发生了,且不可逆。
一想到不可逆这一点,贾放突然又惶恐起来。
时代的车轮滚滚前行,它带给每个人的,一家一户的,却不能保证是绝对美好的
贾放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一时他的脸上浮现各种各样的表情,悲欢感慨,恐怕什么都有。
子放!有人伸手搭在他肩上,轻唤他的表字,那只手温柔却有力量。
贾放醒过神,顿时看见水宪与桂遐学这两人都正关切地望着自己。
水宪的眼神坚定,似乎想要将力量从他手中送到贾放心中。
桂遐学依旧是一脸笑嘻嘻,但却无法抑制地流露出关切与信任。
贾放赶紧提起唇角笑了笑,表示自己一切都好,同时心里无比感激,感谢眼前的爱侣与朋友,感谢他们愿意无条件地相信他。
虽然他脑海里的那些未来,在世人看来,不过是妄想罢了。
永宁州到南中州的边境,一个二十五六岁的货郎在一处兵营旁边探头探脑。
南方十州里,南中州是与南夷接壤边界最长的一个州,边境上最紧要的三关两寨,有两关一寨位于南中州辖内。
平南大营的驻军,却大多数在永宁州和永安州境内。驻扎在此地的,是几年前就到西南平叛的,南安王手下的兵。
这南中州的百姓,大多依附兵营为生。男人们在山里打猎,将猎物送到兵营里去换点钱粮,妇人们则靠给兵汉们缝缝补补,洗洗涮涮,挣一点小钱。
这座兵营可不比平南大营听说平南大营的兵现在都开始自己屯田种地了,但是南安王的兵却都很有钱,粮食和装备源源不断地从北方运到。营里的兵出手也阔绰。
大约也因为这个,不少货郎愿意跑来南中州交易买卖。
一群住在附近的妇人成群结队地过来,见到这货郎便招手:那后生,是永安州来的吗?快到这儿来。
货郎赶紧脸上堆笑,迎了上去。
缝衣针有吗?妇人们见那货郎生得十分齐整,当即开口询问,听说你们那儿便宜,给我十文钱的。说罢,摸了十文钱递了出来。
货郎唉了一声,当即从他身上的褡裢里掏出一只小纸包,整个儿递了出去,同时道:喏,十文钱的缝衣针。
那递钱的妇人接过纸包一看,登时惊呆了。她给了十文钱,指望能买上两三枚,接过人递过来整整一包,里头密密麻麻的,不知道多少枚。
再拈一枚出来,只见那针亮晶晶的,针鼻上的孔也匀称。妇人不放心,又将针在自己衣服上刮拉刮拉,见针不弯不断,眼见着是好针。
您放心吧!这也是永安州从其他地方买进来的,说是用了新技术,成批成批地用机械做出来的,所以才这么便宜
年轻的货郎放低声音,露出一副其他人我不告诉的表情。
妇人们一下子激动了:这十文钱一掏出来,怕是往后三年用的针都有了。
还有什么,便宜又好的物事,快拿出来让我们瞅瞅
那货郎顿时给他那头累了半天的骡子卸了身上的货,一边拿一边细数:这是机织细棉布,我问了,价钱大约是本地的一半
这是香辛料,这个叫朝天椒,这个是小米辣这个叫味精,只要往菜里头加那么一丁点儿,再寻常的菜也立即鲜上个十倍。
熏蚊子的蚊香要不要?挂在屋里的蚊帐呢?贴门窗上的纱要不要?
妇人们围着这个货郎,恨不得把每样东西都拿出来细细地摩挲一边,每样都觉得好。
谁知就在此时,有个雄壮的声音厉喝一声:兀那货郎,竟敢到大营一旁窥伺。
妇人们顿时一哄而散,跑得干干净净,留在那货郎手里的,就只有十文钱。
来人那,将他拿下,军法伺候。
说时迟、那时快,一群兵丁一拥而上,瞬间将那货郎擒住,身上被搜了个遍,连头发都拆下来看过了。
长官,这人身上没东西。一个兵丁报上来。
没东西也不能证明不是探子,将他推出辕门外,斩了!军官果断喝令。
那货郎原本还想为自己争辩两句,一听见这声斩了,脚登时软了,站都站不住。被人拖了去辕门外,扶着跪在地上。雪亮的刀顿时举了起来。
刀下留人
声音响起的时候,刀已落下。待那个人字喊出的时候,刀锋总算是偏了偏,腾的一声落在那货郎面前的沙地上。
货郎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被人强留了一条命下来,魂不附体半晌,接着张开嘴就开始嚎哭,哭了半晌,终于有人烦他了,呵斥道:号什么丧,上头留你一条命,是看你还有点用处。你再号丧,就真砍了。
货郎这才止住了嚎哭,却跟筛糠似的抖。旁人见他这副模样,知道应是刚刚被吓得太狠了。
看守这货郎的兵汉却任由他抖了半晌,才提溜了人,进了兵帐,拜见长官。
这长官却看着不像将官,而是个文士模样的人物。文士见了货郎,将他详详细细地盘问一阵,晓得他是永安州的货郎,因为两州之间的利差,才来南中州贩货的时候,登时一笑起身,为这货郎解了绑缚,请他入座。
瞧他们这办事办的险些将你当成探子给砍了。文士一脸的春风和煦。
货郎感激涕零:大人救小人一命,小人感激无比,小人小人愿为大人效死。说着,年轻的货郎手忙脚乱,在那文士面前跪了下来。
我要你死做什么?那文士似是听到了无比好笑的话,来来来,先坐下。我没去过永安州,听说那里商业发达繁盛,你能给我讲讲吗?
货郎傻愣着,待见到那文士是真的想知道永安州的情形,这下才渐渐把自己所知的,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文士偶尔会打断他,问些问题。这货郎有的知道,有的并不十分清楚,当下都老实地说了。
待说到最后,那文士起身,背着手反复踱了几步,似是有什么决定不下。又见他眉心微蹙,似乎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烦恼。
货郎傻乎乎地问:大人,小人小人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那文士似乎终于想起了他,登时抬头,看了他半晌,方问:你是货郎之身,往来各州县时无人留意。本官在永安州有些事务需要打听。不晓得你愿不愿意做本官的耳目。
gu903();货郎全傻了:小人小人嘴笨人憨,大人怎就信得过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