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史夫人春风和煦地说了一声好之后,贾放搜肠刮肚,就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但说起找话题这件事,总是女性长辈占一些优势。史夫人眼光在贾放屋里转了转,一眼就瞅见那架绘图板,惊异地哎哟了一声,笑道:我说放哥儿最近在忙什么,敢情是在画画呀!
她从椅子上起身,来到贾放的绘图板跟前,略略弯腰审视了一番,直起身笑道:这是界画吧?
贾放点点头,心想这位嫡母见识挺广,还知道界画。
史夫人立即伸手捏了捏贾放绘图板上夹着的画纸,皱着眉头说:可是这纸不适合画界画呀!
确实如此,贾放用的纸都是孙氏随意从荣宁后街的铺子里带回来的。史夫人掂了掂,说:家里有雪浪纸,又大又托墨,可惜也不适合画界画。她想了想,转脸对外头候着的赖氏说:去开库房,取冷金和金花罗纹两种来。
赖氏叫了一声:太太!
贾放也在一旁惊呆了:冷金和金华罗纹是两种上好的熟宣,是在生宣的基础上加以重矾做成,专门用来画工笔图样的名贵纸品。
这么说吧,这两种纸,比他画出来的画儿还贵。
快去!史夫人一声令下,赖氏半个字不敢多说,赶紧低头去了。史夫人又回过头来对贾放说:放哥儿掂量掂量,若是这两种还不成,就告诉我,我叫人拿你父亲的片子到街上去买澄心堂纸和薛涛笺去。
那可真不用贾放头上沁出一层汗。他这只是画草稿图样罢了,修改起来很是费纸,用澄心堂纸和薛涛笺,还真把好东西浪费了。
你这孩子,跟我客气个啥?史夫人一开口又都是絮叨:你这孩子,我看你这儿笔墨也不全,我那儿还有各号的排笔、大染中染小染、大小蟹爪、大小著色,各种笔砚,各色颜料,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向母亲开口。
贾放:其实我只需要HB到6B的铅笔,再来块橡皮。
史夫人继续说:你父亲有些幕僚在绘画上也颇有心得,詹光能画工细楼台,程日兴能画人物你若是自己不耐烦画,大可让他们代你润色润色
贾放:敢情是让我找人代笔捉刀呀。
他当即婉言谢绝了,史夫人却完全不以为意,反而面露得色:放哥儿有这心性,将来学画必定有大成。
至此,贾放彻底被史夫人给弄晕了,完全不知道这位今天突然跑来示好,究竟是什么用意。
史夫人却比他自如得多,将贾放的衣食起居上上下下都问过了,让他无论缺什么都来找自己,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临走之时,史夫人又转头望着贾放,说:放哥儿近日在外头走动,见识也广博了不少。我得叫政儿多来走动,时常来跟你学学。
不敢当!贾放汗都快冒出来了,他哪里知道史夫人是一片真心,是真的想要贾政多与他结交结交。他只当史夫人是客气,谁知史夫人离开之后不久,贾政真的来了。
兄弟两人十分局促地坐在贾放的小院中,大眼瞪小眼,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憋了半天,贾政终于说:三弟,等你的园子修出一点眉目,千万请哥哥到园子里去看看,哥哥给你题个匾额啥的
贾放:先谢过二哥了!
第52章
事实证明,史夫人示好贾放,绝非一次兴起的冲动之举。自此之后,这位荣国公夫人对贾放时时嘘寒问暖,不止送来了贾放需要的各色绘画用具,小院的吃穿用度,集体上了一个新台阶连孙氏和福丫的月钱都提了一等。
孙氏却异常镇定:我早知道,三爷是个贵人,太太迟早都要善待三爷的。
偏偏贾放是一个没有贵贱概念的人,他完全不觉得自己有被区别对待的理由,各项日常照旧,甚至早间照旧自己去担水锻炼身体。登时把府里的仆下都吓坏了。
这头贾放在担水,另一头就有贾府的仆人在旁讨好地说:三爷,让我们来吧!
贾放不为所动。
三爷,您行行好,还是让我们来吧,要是教太太知道了,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贾放继续向前走,肩上的扁担稳稳的。
这样的事每天都会发生一回,直到有天贾代善发了话,说是贾放担水是在磨练身子骨,任何人都不得干扰贾放锻炼,这才消停了。
除此之外,史夫人还极力想让贾放搬到贾政院,和贾政一起住,被贾代善拦住了。贾代善说贾放住现在的院子就挺好,以后反正是要进大观园住的。史夫人这才作罢。
然而贾政却依旧奉史夫人之命,过来贾放的院子,来向贾放学习。真实情况是,这俩都不是能聊的主儿,往往对坐半天,一句话也说不上,彼此都浪费时间。
史夫人显然也没有告诉贾政为啥要日常与贾放套近乎,贾政每每坐着面对贾放的时候,都露着一头雾水。
贾放在习惯了这种尬聊之后,也尽量借这聊天的机会,与贾放说说京城之外的风土,人情世故之类,免得这位二哥眼里只有书本,读成一个活脱脱的书呆子。
贾政对贾放的接受度很好,毕竟是史夫人亲自发了话,让他到贾放处学习的。但唯有一样,贾放若是真说了什么,与贾政所学的圣贤书相左的,贾政会义正辞严地驳斥,直到贾放住嘴为止。
这一日,贾放将桃源村和大观园里的诸事办妥当,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还没进院,就看见福丫在院门口给自己打手势。
贾放一探头,见有人正坐在他的正屋里。正屋里放着一坛酒。孙氏正手足无措地站在正屋里,一眼瞥见贾放出现在院门口,赶紧快步出来,也不敢说什么,只冲屋里努嘴。
贾放一瞅,这回他屋里总算不坐着那个一本正经、一板一眼的贾政了,却换成了一身酒气的贾赦。这会儿贾赦双臂都摊在桌上,将头埋在双臂之间,面前放着酒盅和酒坛。
贾放伸手掂掂,那酒坛已经空了一半。
这究竟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跑到他这儿喝什么闷酒?
贾放给孙氏比个手势,孙氏会意,溜出正屋,和福丫一道,先把院门关上了。
贾放伸手推推贾赦:大哥
贾赦哼了一声,没抬头。
您这是怎么了?放心,这儿只有弟弟一个。贾放小声说,凑近贾赦,登时闻到一股子酒臭,然后听见了一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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